第160章
她的手不知道该搭在哪里,搭在他脖子上她觉得太像情人,垂下来又太像死人。 好在那距离不远。 他把她最后放在门口,她还捏着那浴巾角落:“我还有一套睡衣,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吗、” “哪儿?” “就还在床上。”原先拿进来的衣服都湿了,她打算先糊弄着穿睡衣,其他的衣服在行李箱里, 好在她的内衣裤被小袋子包起来没有在刚刚那一场混乱中收到牵连。 顾南译把她那套睡衣给她。 桑未眠关了门,扶着水龙头,重新打开了水。 淋浴头的水花从上而下地落下来的时候,桑未眠才缓了一口气。 —— 浴室的门咔嚓一声合上。 而后那阵水花的声音才传来。 那和普通的水落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不一样,因为中途有了人的阻挡,那些如雨珠一般的水花与地面接触就有了时间差。 这样的时间差高高低低形成某种敲击着人心灵的乐章一样。 磨砂质感的窗户其实只有一个隐约的人影,几乎看不到任何画面,但原先怕她再度出事坐在浴室对面的顾南译这会却清晰地似乎能看到她。 他本来是随意坐在那儿的,甚至拿出手机在看赛事新闻的,但耳边关于水花的声音越来越清楚,他握着手机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手背上的青筋纹路因为这稍许的用力而变得更为清楚。 他开始有些意兴阑珊了,余光频频朝那水花传来声音的地方看去,脑海中出现的是她刚刚在长桌上蜷曲的身体,她白皙修长的四肢和微微发红的那双冷涔涔的眼睛。 那点水花像是勾引人似的引着他心里的躁动。 他没法在那坐着了,好似自己跟个变.态一样有透视眼,能把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在那儿祈祷着她不要再有什么变故了。 这会进去,他不一定能受得了。 于是他从椅子上起来,从兜里掏了一根烟,走到了阳台上。 火机一拧,他眉头微蹙,半眯着眼,撑手站在栏杆上。 他有时候挺嘲讽自己的。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被甩了不甘心嘛,还是真对人家贼心不死。 他估摸着她早早放下了恩怨头也不回地要和他和谐相处,他也尝试听沈方易一句劝不要再去颠覆她的人生,可还是在桑城杨来找顾婷的时候偶然说她扭到脚了紧张地不行飞回去找她。 拥她入怀的冲动他不是没有过,甚至他都有时候会想,他们两个还有没有重头再来的机会。 但一旦说了,他不知道是什么局面。 她会接受他吗? 还是发现他是个蛰伏在身边用什么狗屁哥哥做身份掩盖的变态从此以后对他敬而远之? 还是和从前一样,分手时不动声色地连正脸都不给他一个地说—— “顾南译,我不爱你,爱情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必需品。” “我们本来是就是玩玩的,我们到此为止。” —— 在里面洗好澡穿好衣服的桑未眠并不知道这一切。 她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站在阳台上的顾南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去阳台上了抽烟了。 这个别墅临湖而建。 今天是个普通的初夏阴天。 湖面是灰蒙蒙的蓝,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蓝。 他人依靠在栏杆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洗好澡出来了。 房间里的窗户和阳台形成的对流里充斥的是一阵从湖面上吹来的风。那从旷野而来的风簌簌地钻进他的衣袖里,翻飞着他的白色的衣摆。 他的眉头蹙起来,青烟在这种疾风中倏而散去,桑未眠这才发现他的发梢有些长了。 晨起间它们没有经过打理,而是最真实地垂下来。 桑未眠看到他的衬衫衣襟还湿着,有一点担心他站在那儿吹风着凉,于是出声喊他:“顾南译。” 他听到声响后才像是从那种迟钝的沉思中缓和过来,抬手把未抽完的烟往阳台栏杆上怼。 原先悠长燃烧的烟在那一瞬间被熄灭。 桑未眠甚至有些可惜它短暂的生命。 他关了阳台门,走了过来,站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问她:“洗好了?” 那种属于他的独特的烟草味淡淡袭来,像是一阵难以抵抗的南风。 桑未眠点点头。 “那我先回了。”他欲走,人到房间门口,依旧转过来问她,“中午吃什么?” 虽然她连早饭都还没有吃。 但她还是在那儿回答:“骨头汤。” 他点点头,像是了解。 —— 桑未眠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碗他炖的骨头汤。 她只记得湖面上的风从养不熟的野性变成也能携带初夏的暖意过来,然后顾南译找来的医生几次上门来帮她看过,接着她从完全不能落地已经可以到踮脚尝试走路了。 晚间阳台上的升降电影起了又落,顾南译依旧在她身边,兑着冰块喝着威士忌陪她看那老旧的黑白电影,晚风变得温柔又缱绻,时光在这种好像所有人都不来打扰的隐居中缓缓流逝,只不过她再也没有在迷迷糊糊中看到过那恰似梦中出现的纸条。 他有时候也会带她出湖钓鱼,那柴油船轰隆隆的撒下一张大网去,收获的时候她甚至兴奋地会忘了自己脚下有伤。